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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儿爱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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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胡同的孩子养鸽子


                                小哥儿,爱鸽子
    我们住在西打磨厂132号, 东斜对面是甲176号,甲176号大门西侧浅色的墙上写着黑色大字 — 繁体的“立兴米醋厂”,院里确实有一家私营做米醋的作坊,院儿里可不仅仅只是米醋作坊,这是一个很深的大杂院儿,南北有一条很长的主干通道,通道东、西两侧各有若干小跨院儿,自北向南数,西侧第一个小跨院是一家王姓的面筋作坊,我们称其为“洗面筋的”,当时这家王掌柜有四个孩子,头两个是男孩,大的王树仁小名儿怀英,老二儿叫王树坤小名儿怀佩。由于原料是白面,产品是面筋,这家特点是总吃白面,孩子出来进去手拿馒头边走边吃,我很羡慕他们。东侧第二个跨院儿就是米醋厂,常向外运泛着酸味的酒糟类的渣子。我想说的是东侧第一个跨院儿,小哥儿和这个跨院儿有故事。
   这个跨院主人姓崔,崔老爷子高、胖,肥硕的后脖颈子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脸上没有表情,但透着威严,我没听到过崔老爷子说话。崔家有几个孩子不得而知,我所见到的有三位,两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大的男孩子小名叫“来宝”,学名“崔亚新”,小的男孩子小名叫“小六儿”,学名“崔亚民”,最小的是女孩子,小名叫“小七儿”,学名“崔克莉”,既然最小的孩子叫“小七儿”,那么至少崔家有七个孩子,可是我只看到三位,是何原因就不知道了。崔亚新比小哥儿大几岁,后来与他们院大门洞居住的邻居“小锁子”结婚。小锁子母女住甲176号大门洞东侧的一间屋子,母女以制作贩卖玩偶小布人儿为生,手工缝制布娃娃,用锯末子充填进去,使其立体、饱满,是小女孩儿的玩具。小六儿崔亚民身材好,早早就进工厂当了工人,由于有游泳的专长,进入北京工人游泳队训练、比赛,成了半专业的运动员,这都是后话。小哥儿主要是和来宝玩,原因是来宝养鸽子,小哥儿迷上鸽子了,花了大量时间到崔家小跨院看鸽子,于是我也就跟着来看鸽子,一站就是个把小时。崔家住三间大瓦房,地基高出地面不到一米,从崔家房子走出来有约两米宽的砖墁(man4声)地,这两米宽的砖地上面有伸出来的屋檐遮盖,所谓“前出廊”,这里雨淋不着,夏天摆放茶几小凳。大瓦房屋脊上摆放几块黄琉璃瓦,和黑色屋脊对比起来很显眼,说是为了鸽子容易识别家。正房门出来前面是四阶石台阶,下了台阶是这个小跨院儿的地坪。鸽子笼就在廊下,约两米宽,高度距屋檐约一米,踩着高板凳能够到最上层的鸽子,鸽子笼内横竖排列若干格子,每个格子是一对鸽子的窝,每对鸽子都认识自己的窝,偶有进错窝的会被窝的“主人”鵮(qian 1声)跑,以后也就记住了。鸽子全部回窝后,来宝用一个矩形木框中间用铁丝编制的“棑(pai 1声)子”把鸽子窝前脸儿全部封上。来宝养了四十多只鸽子,除了幼小一些的和不能认识家的,只有三十只左右能放飞,也就是他家这“一盘儿”(也就是飞行编队)鸽子三十只左右。这些鸽子是普通家鸽,价格相对便宜,不像信鸽那样善于长途飞行,那样有方位感,那样耐饥渴。家鸽体型略小,嘴(喙)短,分为凤头和平头两种,凤头儿特征是鸽子头顶有一撮羽毛立起,很短但显眼,常听到他们夸赞某鸽子好的话语是“凤头儿小短嘴儿”。
   这个小院儿满院是鸽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因为小哥儿和来宝是一起玩儿的伙伴,小哥儿可以随时、随便到这里来,而且还能帮忙做些伺候鸽子的零碎事情。借小哥儿的光,我也就随便进这个小院儿了,我和小哥儿在这里消磨了大量的时光,同时了解了北京市民的市井生活,获得了一般少年得不到的乐趣。记得有进小院儿特权的还有来宝的几个朋友,和小哥儿年纪接近,有一个小名儿叫老五(梁必环,住粤东会馆,铁路子弟),有一个小名儿叫小二(顾海庭,住培英小学杂院)。
   每天天一亮,鸽子笼打开,各自都飞出笼子,小院子地上已经撒了一层高粱籽(带壳的高粱米),鸽子均匀地分布在地上,急匆匆地啄吃着高粱,二十几分钟后地上高粱似乎不多了,啄食高粱的频率慢了下来,鸽子仍在地上游走寻觅高粱,这时崔大妈端出装着高粱的簸箕,一把一把地把高粱撒下来,鸽子们一阵骚动,有的飞起来抢占有利的位置落下,大家又急急忙忙的吃了起来。经过三次撒高粱,鸽子们吃的差不多了,有的在地上闲逛,有的飞到了瓦房顶上,或在房脊上走或干脆趴在瓦上,这是鸽子的自由活动时间。院子的西侧有一个水盆,是鸽子饮水的地方。鸽子吃完食、饮完水后,来宝把地面上的鸽子赶到房上,然后拿着头儿上绑了几根布条儿的长竹竿儿,举过屋檐的高度挥舞,同时喊着“dou— dou —”,这是轰鸽子起飞,在带头儿鸽子的带领下,群鸽起飞了。来宝家鸽子的“领袖”是名为“花”的雄鸽子,羽毛无规律地黑白混杂,故称之为“花”,“花”在来宝家时间长、资格老,忠诚,体格健硕,是鸽群的领头大哥。和“花”组成一对儿的雌鸽是“倒车儿”,花和倒车儿在鸽群的前方领飞,带领鸽群形成一个接近圆形的阵型,这叫做“一盘儿”鸽子,翻滚、盘旋,越飞越高,但不会远离主人的视野,只在有限范围内升高,有花领着飞,这一盘儿鸽子就不会零落飞散,飞行二、三十分钟后,鸽子由高到低,体型由小到大,在花的带领下接近房脊放琉璃瓦的屋顶,抿翅、滑翔、落到房顶,结束一次例行飞翔。
   鸽群飞翔也有遇到非常情况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来宝家的“一盘儿”鸽子例行飞翔,正常盘旋,逐渐上升,突然队形散乱,鸽子显得慌乱,有几只鸽子离开鸽群,来宝等人大喊:"来鹞子了!" 顺着来宝手指的方向看到,在很高的空中有一只小型的鹰在盘旋,这种鹰称作“鹞鹰”,俗称“鹞子”,属猛禽,以鸽子、麻雀等小型禽类为食,鸽子发现鹞鹰就吓破了胆,惊恐万分,无方向的乱飞。这时鸽群中的领头儿大哥 — 那只名叫“花”的鸽子是鸽群的主心骨,它会立即就近俯冲直奔家的有琉璃瓦的屋顶,花就这样把鸽群带回家,纷纷落在屋顶后,鸽群惊魂未定,仰头看天,张着嘴喘气,然后花又把鸽群领到小院的地面,总算到了最安全的地方,花,在这种非常时刻起了重要作用,是主人喜欢它的理由。
    春暖四、五月份,花开了,瓦房屋顶瓦的间隙滋出了小草,后河沿(前门外护城河)有人放起了风筝,来宝从屋里拿出了两样宝贝 — 鸽子哨。北京常见的普通鸽子哨有两种,分别为葫芦和二筒儿,葫芦形状为圆球形,中空,顶上有一横条口子,用嘴斜着吹能发出圆润的声音,像陕西的陶制乐器“埙”的声音。二筒儿是两个小竹管儿,一前一后排列粘在一起,前矮后高,顶部都封堵,然后在顶部开出横口子,用嘴吹能发声音,由于两个管儿长度不同,故能发出两种声音的“和声”,像风琴的声音,北京养鸽子的主儿,如只要一个鸽子哨,首选二筒儿,如要两个鸽子哨,则二筒儿加一个葫芦。不知什么原因,来宝家没有二筒儿(小哥儿知道原因吗?),来宝家的两个鸽子哨是葫芦和“三联儿”,三联儿是三根比二筒竹子细的竹管儿,由矮到高排列,原理与二筒儿相同,一吹是三根管儿同时发声音,声音尖锐,音量小,没有二筒儿声音好听。手拿着葫芦或三连儿在空气中快速划过就能发出声音,接着就是把鸽子哨安装在鸽子尾根部的工序了。要在鸽子尾巴根部用结实的线缝“哨椅子”,就是鸽子哨底部有一个卡具,插到哨椅子里,把哨子固定住,鸽子向前飞行,相当于风向后吹,把鸽子哨吹响。不是任一只鸽子都可以戴鸽子哨的,必须是鸽群中有威信、有领袖气质的、健壮的,第一位的是“花”即鸽群的领飞者,还有一只雄性鸽子也被选出,我不记得是哪只鸽子了,给“花”和这只鸽子尾部缝了“哨椅子”,葫芦插在“花”尾部,三连儿插在另一只雄鸽子尾部,来宝家这盘鸽子飞起来,鸽子哨音伴着欢快飞翔的鸽子,如乐队给飞舞在蓝天的鸽群伴奏,春之歌舞,歌唱祥和的生活,洋溢着北京特有的生活气息。
    当空中有单飞而没有固定方向盘旋的鸽子时,来宝会把鸽子们轰起来飞,目的是把单飞的鸽子招引回来,这盘儿鸽子在空中盘旋飞舞,转来转去,单飞的鸽子有可能进入到鸽群中一起飞翔,似乎融入到这个集体中,这样在一起飞了几十分钟后,当鸽群回家落到屋顶时,那只单飞的鸽子也跟着落到屋顶上,随后自家的鸽子陆续下到院子里,那只单飞的鸽子则东张西望,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好奇地看着地面上的鸽子,迟迟不敢飞到小院儿地面上来。在鸽子还在飞的时候,来宝已经准备好扣鸽子的“抄子”,是约一米直径的竹片制的圈,周边用线绳编织了大孔的网,抄子放在了方便拿到的位置。来宝端出盛着高粱的簸箕,让那只单飞来的鸽子看着,把高粱一点儿一点儿地撒在地上,同时嘴里“嘚儿嘚儿”地叫着,相持了一段时间,那只鸽子终于禁不住诱惑,从屋檐上飞到地面,吃起了高粱。来宝拿起抄子顺利地扣住了那只外来的鸽子,从此这只鸽子换了新主人。
    新俘获的鸽子必须接受一项安排,就是“捆膀儿”,把鸽子两个翅膀最外边的三、四根大羽用线系上,使这几根羽毛不能展开,因而也就失去了主要飞翔能力,只能飞离地面一米多高落到几米远的地方,也就是只能在院内地上活动,不可能飞上屋顶。需要很长时间熟悉环境,融入鸽群,对新家有了认同感,这个过程大约要一个月的时间。抑或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拿到哈德门外花市大街的鸽子市卖掉了。
    招引单飞的鸽子,捕获据为己有的事不是百分之百成功,也有掉链子的时候,我就赶上一次。前边都很顺利,被招引的鸽子落到屋顶,下边站着的来宝、小哥儿、老五都看清楚了鸽子的品相,黑羽翅,凤头小短嘴儿,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兴奋得按捺不住,连我都高兴得发抖。来宝叫众人都到小院儿的门外,以消除黑羽翅的恐惧感,他在地当中用高粱引诱黑羽翅从屋顶飞下来,这鸽子警惕性很高,迟迟不下来。来宝叫人到大门口看如有生人进院子,要拦住,报信儿来。小哥儿、老五都舍不得离开,要看俘获黑羽翅的过程,我就承担了到大门口望风、挡生人的差事。
    我刚到大门口,之见从西边跑来一个小伙子也到大门口儿,我伸开两臂拦截,人家没说话把我扒拉开径直往里闯,我倒成了尾随者跟着也往里跑。来人似乎走熟路,直接奔崔家小跨院。此时“黑羽翅”已经在来宝手里了。来人是 “黑羽翅”的主人,就是为讨要鸽子而来,没有争议,事件就平息了,人家拿走了“黑羽翅”,没有道别,头也不回的走了。听他们议论才知道,来的小伙子是这片儿的养鸽子大户,这个养鸽子户是兴隆街路北的“鼎新药房”,这小伙子是鼎新药房的“少掌柜的”。鼎新药房的房子也是地基较高的高大房子,几乎在来宝家的正南方向,直线距离几十米。养鸽子的主儿家家有梯子,上房顶是经常的事,站在房上互相都看得见对面房上的鸽子或养鸽子的人。其实在人家鸽子和来宝家鸽群飞到一起的时候,少掌柜的已经发现了,他站在自家房上看到鸽群落下,自家鸽子裹挟其中一起落下了,他顺梯子下地,往来宝家跑,从兴隆街穿南翔凤胡同、北翔凤胡同到打磨厂街,往东几十米就到甲176号,整个路程不足十分钟。偏偏“黑羽翅”迟迟不从房上飞下来,等到飞下来,来宝抓到手时,少掌柜的正好赶到,没话说,把鸽子还给人家。
    每到五一劳动节、十一国庆节前夕,政府委托街道办事处下来征集“和平鸽”,征集的鸽子集中起来,统一带到天安门广场,在群众游行结束后,在广场观礼的少先队员们有一个环节名曰“儿童涌向天安门”,此时万羽和平鸽飞向天空,同时气球也在不同位置升空,烘托节日气氛。各个养鸽子户都是征集对象,每户不少于十只,多了不限,要求鸽子健壮精神,病病歪歪的不要,不白征,每只鸽子由政府给养鸽户两毛钱补贴。政府征集和平鸽,这事必须积极响应,每次全家包括来宝的父母都恭恭敬敬地接待办事处的干部,答应在指定的时间把和平鸽送到指定的地点。来宝家每次选送十几只鸽子,选哪些鸽子是要好好思量的,骨干鸽子舍不得送出去,刚刚能随鸽群上天飞翔的较嫩的鸽子不能送出去,这是考虑这些鸽子在天安门放飞后自己找回家、飞回来的把握不大,故不选送,当然还捆着膀儿的也不能送,那么选送的鸽子就是鸽群中的普通鸽子,有在群中飞翔几个月的“飞龄”,从天安门到家一公里的直线距离,这些鸽子基本有把握能飞回来,如果这些鸽子在放飞时没被打乱能在一起放飞,飞回来的鸽子能达到百分之九十就不错了,损失肯定是有的,有飞丢了的,也有在广场指挥部集中喂养的几天里意外死亡的。节日的正日子,即“五一”、“十一”当天接近中午时,来宝全家既紧张又兴奋,给“花”等骨干鸽子喂好食、水,做好起飞的准备。专心听话匣子里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实况转播,把音量开到最大,院子里都能听得到,播音员激动的报告“广场上的几万名少年儿童像潮水般涌向天门,无数的和平鸽、气球飞上蓝天......”,这时来宝拿起绑着布条儿的长竹竿挥舞,把鸽群轰起,翅膀啪啦啪啦拍打,呼啸着飞向蓝天,随即两个鸽子哨葫芦、三联儿响彻上空,壮观,有气势,这是崔家鸽子的代表队,今天不是例行飞翔,是执行特殊任务,它们去迎接分离几天的伙伴,也有可能招来陌生的朋友。不止是来宝家,此时养鸽子的主儿都这么做,这是惯例。几分钟后站在小院儿里就能看到从天安门广场飞过来的散乱的鸽子,有的加入了来宝家的鸽群,有的径直飞过去。有鸽子哨的吸引,眼看着来宝家这盘儿鸽子数增多,队伍壮大了,在鸽子哨的带领下一圈又一圈的翻飞、盘旋,尽量多飞一段时间,使新加入队伍的鸽子适应这个团队,然后随着鸽群落到来宝家的屋顶,
被征集出去的鸽子回来了大部,还招来了几只陌生的鸽子,总数略有增加,赚了。
   节日的几天后,花市大街的鸽子市热闹起来,养鸽子的主儿来卖鸽子,也有的来找自己被征集的鸽子,即使发现了别人卖的鸽子曾经是自己的,也没有争吵、口角,心照不宣,喜欢的话,买回来或换回来就是了。
   崔家高兴的时候也让我们这些小孩子出去放鸽子,就是把十来只鸽子装到一个方形的笼子里,笼子上方有一根厚竹片弯成的提梁,用一直胳膊穿进去挎上,这个事由小六儿领着去,毕竟小六儿是崔家人,他也比我们高大。出大门往东走到新开路,把鸽子笼的小门儿提起,鸽子争先挤出小门扑楞楞飞起来直接奔西飞,我们还没到家鸽子已经落到小院儿的地面了。有一次崔大妈给我一个摔破壳儿的鸽子蛋,我捧着跑回家,让妈看,妈把破鸽子蛋放在炭火盆边上烤,烤熟后奶奶吃了一点儿,我吃了一点儿,没什么可吃的,没留下印象。
   养鸽子的主儿天上飞的怕鹰,地上跑的怕黄鼠狼和猫,传说院子里有黄鼠狼,黄鼠狼能钻进很小的孔,钻进鸽子笼不在话下,仅仅是传说,来宝家的鸽子笼没被黄鼠狼袭击过,现实对鸽子最有威胁的是猫。抗美援朝时期,为给志愿军做狗皮帽子,北京城里养的狗都被政府抓走了,一开始狗脖子上挂着牌子的狗属于办了手续合法饲养,“套狗的”官人儿不套挂着牌子的狗,后来狗皮的需求量大,不论戴不戴牌儿见狗就套,扔上脏土车就拉走,五三年以后北京城内就没有狗了,可是养猫的人家很多,来宝家西边对门的小院“洗面筋的”就养猫,一窝一窝的繁殖挺快,小猫儿各种花纹、各种颜色很可爱,我们邻居谢老太太也养猫,老猫叼着小猫崽房上房下窜跳非常利索敏捷。养猫的人家多,周围的猫就多,养鸽子的和养猫的就是心照不宣的对头。来宝家发生猫叼走鸽子是在白天,鸽子散放在小院儿里啄食闲逛,院子里没有人,大猫突然窜出扑向鸽子,扑住一只叼起就跑,其他鸽子慌乱惊起飞到房上,一阵大乱。这样的事我就知道发生过一次,其实不止这一次,崔家对付猫有手段,有扑猫笼,而且时常扑捉到猫。他们对于抓到的猫不弄死,而是“流放”,我跟着他们去过一次。把猫放在一个小木盒子里,等天完全黑了以后,大约五、六个人参加,轮流换着抱着装着猫的盒子,往东走,出东打磨厂东口,横穿哈德门大街,进入和打磨厂对着的胡同(我不知胡同的名字),胡同路灯稀少且暗,感觉黑乎乎的,估计一直往东走十分钟,带队的小六儿说差不多了,把木盒盖子打开,把猫放出来,猫消失在黑暗中。这只猫再也不能回来了,从此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也就是多了一只野猫。
   来宝家除了有抓猫的笼子,还有一只“弩”,深紫色,很光亮,子弹是买的经烧制的“胶泥”球儿,来宝拿出来往房顶上比划一次,没射出子弹。养鸽子制备弩是做什么用的?不得而知。
   从我叙述的这些事可看出,我在崔家小跨院儿消磨多少时光?小哥儿比我消磨的时光更多,妈察觉到小哥儿在来宝家浪费时间太多,影响了学习,为了不让小哥儿去来宝家,安排五哥和我监视小哥儿,如发现小哥儿在来宝家,马上告诉妈,妈立刻去来宝家把小哥儿找回来。报告者奖励一分钱,可见妈为了教育孩子抓紧时间学习的一片苦心。后来小哥儿去看鸽子的次数大大减少了,偶尔去看看,寒暑假期也很少去来宝家,利用假期干些零活挣点儿钱补贴家用。
   后来粤东会馆院里搬来了一唐姓人家,看样子家境富裕,有个儿子不知叫什么名字,只知外号叫“糖瓜儿”,糖瓜儿喜欢鸽子,经常来看鸽子,再后来,来宝家不想继续侍弄鸽子了,把鸽子大部兑给了糖瓜儿,剩下的零散鸽子或送给这些玩伴,或拿到鸽子市卖掉,至此崔亚新(来宝)结束了养鸽子。糖瓜儿则在粤东会馆院子里搭起了鸽子笼。
   小哥儿从此与鸽子绝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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